纵使一夜风吹去

[刘卫]此心安处2

02


卫青趴在床上,睡梦中感觉脖子都要崴僵了。艰难地醒了过来,挣着想翻个身,却被一股大力按着后心不让动弹。


“仔细伤!”


刘彻原本坐在床边支着小几批阅奏疏。室内无人,午后静谧。卫青才一动作,他便察觉,忙一把摁住。


卫青朦胧听到一声喝。扭头想看来人,却被披散开来的发丝挡住视线。还是刘彻好心地帮他把脸从头发里刨出来。还俯下身凑到他眼前配合他看个仔细。


这一眼让卫青瞬间醒个彻底,慌忙单手撑身想下床行礼。刘彻暗中扶额,手下施力止住他动作。


“朕守了半日就是等你这个大礼的?”


卫青无法,只得顺着他的力道重新趴回去,


刘彻坐到床头,抬手为卫青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,温声道:“你可知她们为什么绑你”


卫青本以为刘彻在这里等他醒转是得知事态欲问究竟。正盘算怎么支吾过去。听他这么问莫非是凶徒走脱,不知幕后之人?心中松口气,于是换一番说辞。


“臣不知,大概是遇到了剪径劫财的盗匪。。。哎哟。”


话音刚落后脑就挨了一记爆栗。


“朕就知道你这么说,糊弄小孩儿呢?”


卫青暗中懊悔,以刘彻的手段必然搜山检海也要一探究竟。自己的搪塞之词自然难以蒙混过关。这么一问无非是想看看自己的态度。他此便只想大事化小,风波平息。赶紧回到上林苑去,在一个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地方,踏踏实实训马练兵,养精蓄锐。于是道:“臣不敢!只是臣当时意识昏沉,又满心惊6惧。。。”他话未说完便被刘彻抢白。


“惊惧?吓得你昏沉中赤手空拳打伤劫匪抢走马匹突围脱逃?”


他说到最后话音调里俨然带着笑意,卫青却笑不出来,他趴在枕上看不到刘彻的神情,心里竟比危难中面对凶徒还没底。由此竟生出几分委屈,自己作为头号受害者刚刚死里逃生。一心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陛下添麻烦,那位却好整以暇的一通不知所谓的盘问打趣。。。


“臣当时已是强弩之末,全赖公孙头统领率羽林兄弟及时赶来。。。。”他说到后来只感觉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,于是声音渐渐弱了下去,惶惑抬眼,刘彻阴恻恻的脸已近在咫3尺。


“就记得公孙敖了?你也不问问醒来之后为什么第一个看到朕?”


卫青一怔,恍然想起自己获救时似乎是听见公孙敖喊了一声“陛下”。只是不意刘彻真的为救他一个小小骑郎亲身涉险,只当是幻听。被刘彻一提醒,竟是却有其事。忙下地拜倒道:“臣,拜谢陛下救命之恩!”


他身上还有些虚软,一跪却郑重而坚定。这下换刘彻愣了。卫青的心思他岂会不知?只是一年多以来,他待这个机敏沉稳却正直纯善的少年终究是与旁人不同一些,若是一般臣子知进退守臣节,懂得为上分忧。他或许只会感念其忠心可嘉。而这人,越是善解人意刘彻就越觉得亏了他,想要用极致的恩宠加以安抚。但他是深谙帝道权术的九五之尊,欲识人之实,心中的倚重偏袒不肯轻易表露分毫。于是只作一派玩笑之态,甚至恶质地想借机看看这人究竟底线在哪。而今卫青这一拜恩,却似真的勾动了他的软肋。


“是朕把你带入险境,你不用谢朕。”


他的语气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:“今日之事,是冲着卫家,也是冲着朕!朕如今不能处置她们,却绝不容他们在暗地里兴风作浪!卫青,朕此次回朝。要加封你,也重赏卫家。连带帮你报信的公孙敖和一众羽林,一个不落!朕要让那些无知妇人看看,想要剪除朕的羽翼?朕就偏要乘风凌云振翅九天!”他说到激昂处拍案而起,目光灼灼望定卫青:“从今日起,你就要从朕身后走到众目睽睽之下!”他一顿,微倾了倾身,沉声问道:“你准备好了么?”

室内空旷静谧,刘彻的声音如兵刃击鸣,激荡起卫青胸中一番少年气盛。他抬眼望进年轻帝王幽如古井的眼睛里。声如擒罄石道:“微臣不才,恭逢英主。伴君以来眼见宫闱内外朝野上下风波不息。陛下若说自己身边是险境,臣便竭尽全副身心与陛下涉险而行!”

刘彻欣然而笑。眼前的人不过舞勺之年,却自有一番猝然临之而不惊的持重。他探着身子瞧他——遭此惊变依旧泰然平和,清如流泉的眸光柔和如昔。直能漾进人心窝里,望之心安神舒。

十四岁的少年身量初成,着一袭雪白的衬袍,散着一头乌发盈盈下拜,越发显得清秀出尘。

见他抬眼看了看自己随即却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去。刘彻默叹口气,心里自我安慰道:朕就施恩图报了又能怎样?你自己都说要倾你所有,有些事也该挑明了。这么一想,果然心安理得不少。于是借拉他起身之机,扣着他的腰将人抵近,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。

“同是嘴上抹蜜,卫青果真分外甜些。”

卫青傻眼了,一时心如鼓擂。赶紧一猫腰从他怀里溜出来,在刘彻的大笑中天人交战。不知怎么脑中无限循环起馆陶太主阴阳怪气的话。却更不知怎么对此并不十分紧张。随即又为自己的不惊不恼而感到羞耻。

刘彻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,知他心思,更加乐不可支。却故作神伤:“唉,果然还是吓着你了。卿不要恼,朕不越矩就是了。”

卫青松口气,但见他真有几分落寞之色,心竟不免微微揪起。又着实过不了自己心内的坎儿。泻气地想,大不了下次再顺着他就是了。

“臣有负陛下爱重。。。”

小兔崽子居然顺竿爬了。再下一记猛药!

刘彻佯叹:“此刻于你而言君恩绝非幸事。是我一厢情愿,你又何过之有?”

一边说一边从床柜上拾起一枚簪,拉着他坐在床头为他束发。

压下卫青局促着想要推辞谢恩的话,温声道:“我起初不说,是怕你会如旁人一般恃宠而不思进。可眼见你的天资与勤勉,便断定卫青是个可勘大用之人。之后不说便是怕你为君恩所累,在军中不好自处。如今看来,朕不说,你是觉不出。可天子座下多的是旁观者清的人哪。”

铜镜里的少年眼圈红了,却咬着下唇不吭一气。

“如今我却想,卫青于我或可爱之如心血,或可倚之如股肱,又或者,两者皆是又皆不是。”

刘彻停手,也不管少年作何回应。自顾自地拉他在身前打量。那双养尊处优的手自然巧不到哪里去。发髻扎得有些松散,一缕碎发落在鬓边,刘彻不满地撤了撇嘴。卫青看他,摸着头顶微微一笑:“陛下的手艺可比军中同袍好多了。”

刘彻一刮他鼻子。

“拆了自己梳好,朕让人去请了阳搂最好的庖厨。晚上给你设宴压惊。”

卫青欲推辞刘彻却不给他张口的机会,接着道:“这里是黄姐新置的宅院,清净得很。权当陪朕散散心吧,明日回了宫还不知有多少事端呢。卫青怕不怕?”

卫青闻言一愣,这才惊觉自己尚不知身在何处。只是一睁眼就看见刘彻,本能得觉得在哪儿都无所谓罢了。他想着,不觉笑了,望着刘彻轻轻摇了摇头道:“臣以为,如今时势不容怕不怕,只问敢不敢。”

刘彻眸光一震:“哈哈哈说得好!你我君臣相依,何事不成!”

卫青脸上一红,四处打量着道:“陛下今夜要在此留宿么。”

刘彻坏笑:“朕留不留,你都要伴驾。”

卫青一惊:“陛下。。。臣家里。。。”

“朕已让公孙敖去通知长君今日调你供值。”

卫青此刻才有一种才出贼窝又入虎口的觉悟。但为时已晚,默默吞口口水道:“陛下,臣。。。臣与凶徒交手时,砸坏了百姓的东西。。。臣想。。。”

刘彻横眉竖眼地吼道:“让窦太主赔!这种理由也拿来应付朕?”

见卫青蔫儿了,刘彻坏心地凑近他耳边。

“怎么?怕朕吃了你不成?”

卫青的脸刷得一下红了,却还试图负隅顽抗。

“臣为陛下值夜!”

刘彻气笑了,猛得将人揽进怀里。

“那就。。。先给朕暖床吧!”

卫青忙抵住刘彻,情急之下抓住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,企图转移圣意。

“陛下!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。”

刘彻本也只是想逗逗他,却被这一番推阻给激起了无名火。一把将人扛起来丢到床上,再合身压上。

“此刻不当讲。”

“呃。。。”却听卫青低呼一声。刘彻猛得想起他肩上的伤。赶紧退开身将人拉起来。

“没事吧?是我不好。。。”说着扒开后领来看,果见绷带之上透出一点血色。

刘彻虽性情无常,认错却一贯的磊落,卫青无奈道:“臣没事。”

刘彻又按着人盯了半晌,见没再渗血。松气之余,不觉顺手探进袍子里,在光洁的脊背上摩娑起来。触手如眼见般丝滑,又不禁心猿意马起来。赶紧抽回手站起身来,边整衣冠边问。

“你方才想说什么?”

卫青恍然,忙起身复又施礼道:“陛下恕臣愚见。臣仔细思量,以为此番陛下仍不宜与朝中权势针锋相对。莫如以退为进。”

刘彻点头“朕知道。假意为难,维旧抚新,以便暗中集势!”

“陛下圣明!”





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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